到了九月。
距离太苍不远的国度中,已经陆续有斥候回返。
他们在属于自己的记录玉简上,详细备注下这些国度中,人族的境况。
周边国度,其实已经没有多少人族栖居。
这要归功于无孔不入的大符商队,自从太苍高价交易买卖他国人族之后。
大符商队使用的交易方法极多,对于那些弱小的种族,他们便恐吓威胁,对于中等国度,他们便买通当权的大臣,对于单纯的人族国度,他们便描述太苍的美好。
甚至有商队不惜重金,雇佣高深的灵符师,用符文术法,立体绘制了太都繁华的建筑模型,还特意录制下太苍人族的自由生活,依次来蛊惑人族国度,让他们甘愿迁移到太苍。
当然,这也要归功于太苍王庭的警告,让他们务必要善待这些人族。
否则,以大符商人颐气指使的凶残性子,他们会做的应该是将旧有的人族城池烧掉,然后再将他们强行拒拿而来。
尽管许多地域中,已经没有人族栖居,可是这些斥候仍然尽忠职守的通过问询、走访、暗探等诸多手段,记录下这些国家,曾经是如何对待人族的。
此刻,纪夏手中,拿着的玉简中,正是这些国度的详细信息。
他一身银色庄严贵衫,面无表情,盯着被汇总到一起的讯息。
太和殿中,两侧将官俱都恭敬而立,鸦雀无声。
他们都感受到了来自纪夏的磅礴怒意。
纪夏盯着手中的玉简看了良久,深深吸了一口气,将玉简扔给身旁的景冶,轻声道:“我灵元勾勒的讯息,都念出来。”
景冶拿起玉简,双目一扫,其上的讯息尽数入他眼底。
他眉头一皱,眼中露出凌冽的怒意。
随即他想起纪夏的命令,也如同纪夏般,深深吸气,高声道:
“丘蟒山以西千四百里,有蚣业国,王族喜食人族血肉,蚣业王宫,至今有人族生灵,被圈养残杀。
刺珀河以东千一百里,有恭巨国,如今已无人族栖居,三十六年前,有人族四百八十二万人,大符带领恭巨人族归于太苍之时,仅余下人族三十一万,其余人族,尽数被日益壮大的恭巨族残杀。
山南涧以东四百里,有镰躯国,镰躯国主,喜好细嫩人皮,国中幼童尽数……”
景冶读到这里,忽然顿了顿。
纪夏面无表情道:“继续。”
“尽数被生剥人皮而死。”
景冶一字一句读出,魁梧的躯体颤了颤。
而殿中诸多大臣,尽数默然。
许多大臣的躯体,也在微微颤抖。
融鹿等一众将领,面色阴沉可怖,强烈的灵元气机已经抑制不住,逐渐散发到太和殿中。
景冶还在高声诵念玉简中的许多国度讯息,长长一串讯息,足足读了一刻钟有余。
景冶读完,恭敬将玉简放到宽阔的玉案上。
纪夏看都不看那卷玉简,目光锐利,在众多大臣脸庞上扫过。
“诸位贤卿,这些国度,该当如何?”
他声音低沉,发问。
声音中的森冷气息,几乎席卷整座太和殿。
蒙言走出,眼神中满是疯狂的杀意,道:“容末将带领麾下军卒,从南到北,扫荡一番,名单上存在的国度……行凶的种族,尽数屠灭,助凶为虐的种族,屠灭半数!让他们国祚崩塌,血流成河!”
沙图也出列道:“敬告王上,沙图也想带领戮甲,从东到西,去问问这些犯下暴行的种族,当日行凶,可曾知晓会有这么一日,会有此下场!”
纪夏正待开口。
忽然陆瑜恭敬出列,脸上还有泪渍,他想纪夏深深行礼,道:“王上,容臣下随蒙言将军同去!”
“嗯?”纪夏眉头微皱,道:“上尹,你是太苍的支柱,也是文臣,何故要沾染杀戮之气?”
陆瑜哽咽道:“王上,《上规》有言,太苍之士,在乎胸中一口凛然气息,能够叱退凶灵,能够喝杀妖孽!”
“如今!”
陆瑜声音愈发洪亮:“这些国度,虽非妖孽,但是胜过妖孽,我一身神通修为,也从贤慎先师那里学得一口浩然真言!倘若我这次不开一开杀戒,我这口浩然真言,必然从此消沉,还请王上应允!”
陆瑜话音刚落,殿外又有一道人影走来。
他进入殿中,向纪夏恭敬行礼。
“参见太初尊王。”
众多大臣看到这道人影,也都行礼,道:“见过贤慎先师。”
这位气质儒雅,周身似乎有一只只文运之龙缠绕的身影,正是被册封为文圣的贤慎。
纪夏见到贤慎前来,轻轻摆了摆手。
太和殿中,立刻有一把座椅生长而出。
贤慎再度恭敬行礼,摇头道:“在这座殿宇中,除了王上,无人可以安坐。”
纪夏思量一番,那把座椅也徐徐消散。
贤慎道:“我在圣文府中,阅读典籍,却听到景冶帝侧的声音,我圣文府中,九十九位先士,也得闻如此残酷之事!”
“所以,他们求我前来见一见王上!”
纪夏轻轻颔首,示意贤慎继续。
贤慎指点虚空,圣文府中的场景,骤然在虚空中显露。
只见一位位束发青衫的儒雅博士,都怒发冲冠,手中俱都提着三尺青锋,遥遥向上庭方向行礼!
“圣文先士,秉持一口浩然气,虽文弱,却也甘愿虽军出征,闲暇则著书立说,战起则提三尺青锋,还人族一个昭昭乾坤!”
“虽为文士,却也敢于万人先,故为先士之名!”
纪夏缓缓点头。
又仔细看了诸多大臣一眼。
起身道:“既然如此,由丈天司定制路线,由城府配置后勤诸事,后日誓师!”
他周身强大气机喷涌而出,让整座太和殿都显得肃杀万分。
“人族势弱,但却无过于这些种族、这些国度!”
“往日,太苍未曾兴盛,如今,你们就去问他们一问!”
“我人族生灵何辜?”
众多大臣恭敬应是。
圣文府九十九位先士,也向纪夏跪伏,他们眼中仍旧流泪,但是面色坚毅。
他们周身俱都有蓬勃的白色气息流动。
充斥着浩然,充斥着昭昭正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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