惊神阵里有一道暗线出现了堵塞,便干脆把这条暗线的出口处完全堵住,依阵法生死还复之理,迫使自北向南的天地气息流动完全停止,从而在城内郁积的愈发严重,直至倒溯反冲,借用天地自身把那几处堵塞冲开。
莫山山给长安城开出的这个药方很简单,粗暴至极,实在很难想象出自这样一个清美温柔的少女手中,如果被她医治的是真正的人,在服下这剂药后,绝对会诸窍流血而死,但如果服这剂药的是长安城,会不会不一样?
宁缺沉默了很长时间,问道:“堵在哪里?怎么堵?”
“这道线的出口是南门,此处也正好是惊神阵的生门,正对着朱雀大街,如果要堵死,自然便是要把这门封死,至于方法……”
莫山山说道:“我想用石头把这道城门堵死。”
用石头堵死城门,听上去没有什么问题,但宁缺知道,单纯物理意义上的封堵,对长安城里的天地气息流没有任何意义,所以他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,想起了魔宗山门外大明湖底的无数块顽石,想起那座名为块垒的阵法。
“有没有把握?”他问道。
莫山山摇头说道:“没有把握,但想不出来别的方法,你对我说过,最后的方法就是最好的方法,所以我想试一试。”
这确实是宁缺经常说的话。
他想了想后说道:“虽然有些冒险,但好像这法子确实有些意思。”
时间急迫,封死朱雀南门的工程,必须马上进行,宁缺让城门下的青龙帮众通知春风亭,再把这个安排知会到了宫中。
唐国朝廷的行政能力,在接下来的数个时辰里,得到了完美的展现,没有用多长时间,由工部和天枢处领头,数名阵师和三千多名临时征调的民夫,便来到了南门处,尽数归由莫山山指挥调动。
莫山山问道:“至于需要三万多块石头,我们到哪里找这么多石头?”
宁缺望向城内的民宅,说道:“实在不行就拆房子。”
奉旨前来的户部侍郎听着这话,沉默片刻后小声说道:“城南三里外有湖,湖里有很多石头,往年各王公府邸修宅院的时候……”
不等他把话说完,宁缺说道:“既然有湖石,那是最好不过,侍郎大人有什么主意,不妨对莫姑娘直言,现在时间紧张,不是客套的时候。”
户部侍郎闻言应下。
莫山山又道:“我需要数百块万斤以上的重石,可搬得动?”
户部侍郎说道:“工部库房里的器械正在往这处运,莫要说万斤以上,就算是十万斤重石,也能从湖里取出,运到南门前。”
朝廷下旨,长安城南门就此封闭,粮队与民众全部经由其余诸门进出,数千名自愿前来的百姓与户部技术官员还有阵师,在莫山山的指挥下,开始铺设阵法,搬运巨石,南门顿时变成了一处大工地,热闹异常。
确认没有什么别的问题,宁缺便与莫山山告别。
莫山山微异问道:“你要去做什么?”
宁缺说道:“最后的方法就是最好的方法,但现在还没有到最后那一刻,我想看一下,还能不能找到别的方法。”
莫山山不再多言,平静说道:“祝你好运。”
宁缺揖手行礼,转身离开。
由南门往长安城里去,必然要经过那条著名的朱雀大道。
深秋的天空,时而高远,时而晦暗,全看有没有云遮住天空。
当宁缺顺着朱雀大道向北走去时,有云自城外飘来,遮住了天空里的阳光,洒向一大片阴影,让城中的温度变得低了些。
朱雀大道上的那些石制绘像,也因为光线的变化,显得幽暗了很多。
秋风微起,便有雨珠落下,寒冷的秋雨把街上的行人赶到了街旁。
宁缺没有离开,依然站在原地。
他伸手到背后,想要拿出大黑伞撑开,却只摸到了刀柄。这时他才想起来,大黑伞已经不在身边,大黑马也已经不在身边,马车已经不在身边.
桑桑,也不在。
宁缺想着当年和桑桑第一次看到它时的感受,想着自已浑身是血倒在它身前的旧事,沉默不语,心里的情绪非常复杂。
夫子带着他和桑桑,在人间进行最后一次游历的时候,曾经回过一次长安,那时朱雀曾经现身,出现在黑色马车里。
朱雀是惊神阵里的一道神符,宁缺是惊神阵的主人,再加上老师这层关系,所以此时二者之间虽然没有言语,却仿佛能心灵相通。
相看无言,只有情绪和思绪在他与朱雀之间回荡。
“你只是知命巅峰。”
宁缺看着被雨水打湿后显得愈发灵动的朱雀绘像,在心中默默想着:“对观主这样的强者,又有什么用呢?”
……
……
杨二喜喘息着收回草叉,拄着草叉站在原野间休息。
他的身前是一座土坟,上面覆着的土很新鲜,是刚刚才堆好的。
草叉上的腊猪蹄,已经送给了难民,最近这些天,他开始用草原蛮骑的弯刀作战,但手里那根草叉却是越来越锋利,因为用的次数很多。
草叉用来掀土挖抆,要比刀好用的多。
这几天他挖了很多座坟,埋葬了很多同伴的尸体。
休息的差不多了,杨二喜吐了口唾沫,与不远处的同伴喊了几句,收起草叉背到肩上,踏着疲惫的步伐向西方的山林间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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