桑桑很小的时候,偶尔会从宁缺嘴里听到什么月亮、桔梗小姐、狗之类的话,也会听他说一些关于什么环什么瓶的知识,只不过她不怎么感兴趣。
后来宁缺渐渐不提这些事情,于是她也渐渐淡忘,但月亮这个词还是会三不五时被宁缺说出来,她总以为这些是胡话,直到今天夜里,她站在夫子身旁静静听了半天,才知道原来那不是胡话,而是梦话。
她抬头把被海风吹乱的发发抿到鬓后,顺着夫子和宁缺的眼光向夜空望去,心想如果那里能有一个亮亮的东西,确实应该很美。
繁星映照下的南海,安静温柔,海风轻微温暖,海浪轻柔起浮,就像摇篮一般摇头如婴儿的大船,船舷畔一片安静。
从荒原往北,继续往北便来到了世界南方,数十日来见过太多,吃过太多,也听老师说了很多,宁缺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。
他的眼睛忽然明亮,说道:“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……好像叫什么的世界?
夫子微异,问道:“什么世界?”
宁缺摇头说道:“我忘了在哪里看过,也忘了名字,只记得那个世界是个假的,然后故事里的男主角划着船拼命地往边上走……”
那个世界里的很多记忆已经变得很模糊,他尽自已所能回忆,然后把记得的那些细节全部说了出来,一一讲述给夫子听。
夫子听完后,沉默思考了片刻,从袖子里取出一根短木棍,重重地在宁缺脑袋上敲了一记,教训道:“蠢货,难道你以为我们是在演戏给人看?”
宁缺第一次见到夫子是在长安城的松鹤楼露台上,当时他便被这根著名的棒子砸昏了过去,此时又被砸的生痛,不由好生恼火。
他想不明白老师平时把这根棒子藏在何处,却顾不得研究这个问题,指着头顶的夜空,说道:“说不定昊天就在天上看戏,这又不是不可能。”
“当然不可能。”
夫子说道:“我们身处的世界没有你所说的物理学上的边界,世界内部的构造绝对稳定均衡,同样是你所说的熵那个东西,热力学第几定律,似乎在这里也是无效的,那么按照你所说的那些道理,我们这个世界,等于是一个独立的世界,不与外界进行任何交流。”
宁缺点点头。
夫子说道:“这种推论是建立在昊天世界是唯一世界的基础之上,如果天外还有天,世界之外还有真实世界呢?”
宁缺说道:“也有可能,昊天世界就是漂流在时间轨道的独立世界。”
夫子摇头说道:“不可能。”
宁缺疑惑问道:“为什么不可能?”
夫子说道:“因为那样太没意思。”
宁缺无言以对,心想如此理所当然的口气,果然是书院一脉相承的气质。
“如果天外有天,昊天世界之外还有世界,或者说,昊天世界处于一个更大世界之中,那为什么能够不与外界交流?”
夫子继续说道,然后他伸出一根手指,指向夜空,有星光落在他修长的指尖,然后渐渐凝聚,变成了一个很淡的光泡。
“根据这些天你说的那些道理,我猜想你梦中世界的大智慧者,如果知道昊天世界的真实情况,大概会认为我们身处的世界是一个泡。”
“一个泡?”
“或者说空间碎片?不,还是叫泡更妥切。”
“飘浮在外部世界里的一个泡?”
“飘浮这个词并不准确,它在外部世界的空间里,又不在空间里。”
“老师,反正我听不懂,你请继续。”
“这个泡因为某种原因,与外面的世界并不相通,稳定,自洽,独立,甚至可以说是完美,可以永远这样生存下去。”
“然后?”
“我只是想证明你先前的猜想是错误的,昊天的世界没有旁观者,因为昊天也是参与者,如果我们在演戏,那么它也是演员之一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如果有智慧从外部世界观察这个泡,泡的内部与外界便会发生联系,每一次观察都会影响观察对象的状态,这不是你几天说过的道理?如果那样的话,我们所处的世界便不再完美稳定,既然这种情况没有发生,说明没有旁观者。”
宁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这些天他把自已记得的那些残缺的知识告诉了夫子,哪里能够想到夫子能够记住这么多,还能如此简易地推论出很多事情,虽然他现在依然不知道夫子的推论是否正确,但至少听上去很正确。
夫子指尖那团镀着银晖的光泡平空消失,拍了拍宁缺的肩膀,说道:“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,你怕所有的这些都只是一场梦,或是一场游戏,那种情况确实让人很恼火,不过那种情形确实不需要担心。”
宁缺说道:“因为老师您的推论?”
“不仅如此。”夫子说道:“不管我们生存的世界是什么样的,只要我们是真实的,那么这个世界就是真实的。”
宁缺看着夫子诚心赞美道:“老师,如果您生活在我梦中的世界,您绝对会是最优秀的哲学家、科学家、教育家、美食家、革命家。”
夫子轻捋胡须,自矜说道:“原来不管我生活在哪里,都还算是不错?”
宁缺笑着说道:“哪里是不错,是强到不能再强。”
夫子双眉微颤,难抑喜悦之情,说道:“别的不好说,美食家还是有资格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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