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陛下远在长安城,想要请示,来回不知要花多长时间,而那辆黑色马车已临城下——汗青将军的这句话,听上去极像不负责任的胡话,然而房间里的人们,没有人流露出这样的情绪,只是显得有些吃惊。
大唐军方在边境线上设有三座符文传送阵,可以隔空传输极简短的信息片段,其中一座便设在贺兰城中,可以直通长安城里的皇宫。
传送阵能够传递的信息极少,启动一次消耗的资源则是多的难以想像,尤其是贺兰城的这座,因为通信距离太过遥远,代价变得愈发巨大,按照设计者的推算,使用一次竟需要消耗等同于贺兰城十年的给养。
依据唐律军事条例,除非是金帐大举入侵,或是左帐王庭试图从东荒突进威胁大唐本土这样的危险时刻,才能启动传送阵。
自书院某位大贤布下这座传送阵后,数百年来,贺兰城里的这座传送阵只启用了两次,而今天却因为一辆孤伶伶的马车,而再次启用。
城楼里一片安静,除了天地元气凝结在符阵上所响起的滋滋轻响,听不到任何声音,汗青将军和那些高级军官沉默地注视着符阵洁净无尘的表面,不知道稍后会看到怎样的回复,心情都变得非常紧张。
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。
一道淡黄色的光芒闪过,地面上多了一张被裁剪的非常小的纸条,想来皇宫回复时,也考虑到了传送阵需要消耗的资源,尽可能地在减轻重量。
汗青将军走上前去,拾起纸条,面色严肃地行以军礼,然后展示给众人看。
那张小纸条上没有盖玺,写着三个清晰的字,笔迹并不潦草,很认真,但实在称不上出色,诸将一眼便瞧出,正是陛下的笔迹。
“让他去。”
……
……
城楼里安静片刻后,先前那名强烈建议发起攻击的副将皱眉说道:“没有盖玺,也没有军部的印章,这张纸条没有效力。”
汗青看了此人一眼,声音微冷说道:“依贺兰城军例,符阵所传之纸来自皇宫,陛下亲笔所书,便等同于圣旨。”
那名副将有些紧张,却依然坚持自已的意见,沉声说道:“宁缺是知命境的大修行者,如今在城下还可以对付,让他进城,他一旦发难,我们要死多少人才能镇压住他?到时候贺兰城出了问题,谁来承担这个责任?”
汗青将军寒声斥道:“我大唐军人以服从军令为天职,陛下的圣旨便是最高军令,陛下说可以,那就可以,至于责任,则是帝国全体军民的责任!”
……
……
阵法启动,巨大的木盘开始转动,绞索摩擦挤压桐油,发出细微的声音,沉重高窄如断崖的两扇城门缓缓开启。
黑色马车驶入贺兰城,顺着狭窄山缺底部的骑道,向着东方行走,道路两旁尽是陡峭的山崖,崖间筑着数十座坚固的山堡,每座山堡里,都有一个小营,里面不知贮藏着多少辎重武械,令人观之而心生惧意。
贺兰城里与山崖之间,有无数张硬木弓已经绷紧,数十驾弩车不停缓慢调整着角度,始终瞄准着那辆黑色马车,十余台投石器在军官的指挥下,不断加紧机簧,确保一旦发起攻击,那些巨石能够在第一时间同时掷出,埋葬掉那辆马车。
“如果谁敢无视军令先动,便把他的脑袋砍了。”
汗青将军神情严肃说道,命令副将带着亲兵看住威力最大的弩机和投石器,然后在盾兵的保护下,来到东城墙上,看着那辆黑色马车,眼睛微眯。
片刻后,那名副将匆匆而回,附到他耳旁低声说了几句,汗青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,没有想到居然真的有人敢动手。
“他人呢?”汗青将军寒声问道。
那名副将低声回答道:“萧副将和他的亲兵已经被缴械,被关了起来。”
“把他的脑袋砍了。”汗青将军面无表情说道。
那名副将神情微变,心想虽说军令如山,不得儿戏,但萧副将想要杀死冥王之女是可以理解的事,而且那可是皇后娘娘的亲信。
汗青将军知道他在想些什么,面色如霜说道:“我不管他是皇后娘娘的人还是公主殿下的人,任何胆敢质疑或者反对陛下旨意的军人,都没有资格继续活下去,而且他很清楚,如果这辆马车被攻击,今天贺兰城要死多少人。”
……
……
数千名唐军站在贺兰城墙上,站在山崖工事里,站在坡间的军营箭垛后,沉默而神情复杂地看着下方那辆黑色马车,似在夹道欢送。
那名副将再次回到汗青将军的身边,腰畔的佩刀里隐约散出血腥的味道,他顺着将军的目光望向那辆黑色马车,心情也变得非常复杂。
“从渭城的普通军卒,混到现在这样的地位,我大唐开国以来又有几人?这些年,北军谁不以他为荣?北大营里谁不把他当成奋斗的目标和偶像?”
汗青将军看着那辆黑色马车很是感慨。
副将叹息说道:“只可惜红颜祸水,英雄终究难过美人关。宁缺能有今天,离不开陛下和书院的栽培,结果此子却不顾大唐与天下的安危,非要一意孤行,实在是无情无义,混帐到了极点。”
便在此时,贺兰山缺里起了一阵风,吹得黑色马车的车窗呼呼作响,帘布飞舞掀起,露出一张少女的脸,那少女脸色微白,模样寻常,一头短发被风吹的糟乱无比,看着就像是一团野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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