皆有来处(62)

谢茂把刚离开不久的梵罗仙子请了回来。

他请人的方式也很特别, 就地取了纸笔,写了一张帖子,倏地“挪”到了梵罗仙子手里。

梵罗仙子正窝在静室里疗伤, 小破那一招捶得太狠,又有谢茂拉偏架, 生生把她钉在断崖上不给下来, 苟了好一会儿才喘过来气。服药、理气、静休,才稍微好了一点, 正打算入定, 一张简陋的“帖子”就突兀地出现在了手里。

这动静把梵罗仙子惊出了一身冷汗, 捏着“帖子”的手微微一抖,低头细看,帖子里措辞倒是很客气,若真人准允,可否拨冗步见?

梵罗仙子浑身经络都还在隐隐地疼, 这会儿只想闭死关疗伤, 可是,怎么想重要吗?

她倒是想闭死关啥也不管, 门口不也留了一道缝, 叮嘱心腹弟子若有事即刻来报?庄主哪有轻省的资格?一日不卸职,一日在其位, 就得十二个时辰撑在第一线, 谈不上自我。

拿到这份“神奇”出现的帖子, 梵罗仙子吭哧吭哧起身, 穿戴整齐,正欲出门。

duang——

她就被谢茂挪到了藏书洞里。

萧陌然脸色顿变。

梵罗仙子也很吃惊,仗着城府丝毫不显,上前施礼:“拜见仙君、祖师。”

叙礼之后,她露出很客气的笑容,和萧陌然打招呼:“萧师弟也在。近日可好?”

萧陌然低头施礼,没有答话。

“听说跃鲤崖上还囚着一个,罪名是爱慕同性?咱们山庄有这规矩?”谢茂问道。

梵罗仙子或是因伤难受,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,解释说:“岂有这样的道理?仙君说的是李真人,是弟子的师叔。他老人家本是上一代最有天赋的弟子,成名还在黄梨师叔之前,此后堕于情爱不思前途,很让宗门失望……”

“哦。”谢茂对这个解释显然是不认可的,他的表态代表着他不高兴了。

“家师与黄梨师叔都对李师叔进行了规劝,可毕竟支系不同,李师叔身为华金庭庭主,又是宗门长老,师父与黄梨师叔也不能过多干涉。”梵罗仙子赶忙撇清。

接下来,梵罗仙子的说辞就和萧陌然不大一样了:“后来李师叔异想天开,欲行阳气交|媾孕子之法,以至心魔丛生灵台蒙尘,整个人变得颠三倒四,不知道理。”

“最开始是骂骂咧咧,偶尔将弟子、同辈踹上一脚,后来魔性加重,动辄飞剑刺人。他老人家原本就是同辈中的佼佼者,修为惊人,等闲同门哪里是他的对手?便常有同门被他刺伤。”

“及至一日,值经堂长老因对萧师弟执罚,触怒了李师叔,被李师叔一剑斩去半只手掌——”

萧陌然一直按捺着性子听着,到这里实在忍不住反驳:“掌门说得未免太过偏向。”

梵罗仙子也不生气,扶住胸口略喘一声,说:“那时候你与我都不年轻了,许多事我并未亲眼所见,可口口相传俱是如此。你说我说得有偏向,我哪一句话是假的么?”

萧陌然素来不愿喊冤,是因为他知道四面八方都是恶意,喊冤不过是徒惹嘲笑。

如今有谢茂和衣飞石这一双同性|爱侣可以做主,更重要的是,若是被梵罗仙子坐实了李秦阁是个疯子的事实,他救出恩师的希望就彻底熄灭了,所以,他隐忍了几十年都不肯吐露的往事,终究还是得剖开来细说。

“我与恩师从未想过孕子之事。恩师之所以动辄对同门弟子训斥、呵责,是因为……我自幼喜欢作女子打扮,戴钗着裙。此前不敢人前穿戴,后来,我与恩师……之后,恩师不认为我特异,许我穿上女装,戴上钗环,涂抹胭脂。恩师宽容我,同门却对我指指点点,讥讽嘲笑,恩师便替我出头。”

萧陌然说着就有眼泪流下,他又默默地擦去,哽咽说:“他们便说恩师疯了,逼我穿妇人衣裳,要我做他的假妇人……这与恩师无关。是我生来变态,恩师不过是太过宠爱我,想要护着我……”

谢茂其实也不喜欢非得把自己往女相打扮的男人,可是,衣飞石在谢朝和新古时代都曾女装打扮跟他出街,他的双标狗属性瞬间激发,非但没有一丝厌恶,反而爱不释手。总而言之,只要小衣,怎么样都很好,怎样都完美。

听了萧陌然的哭诉,谢茂也不禁琢磨,若小衣是个自幼爱穿裙子的脾性,朕能是个反应?

这不是废话吗?他觉得他的反应应该和李秦阁完全一致:好好好,穿穿穿,谁敢哔哔谁去死!

这一刻,谢茂与五十年前的李秦阁完美共情。

——虽然,衣飞石并没有喜欢穿裙子戴钗环的爱好。

谢茂没有说话,但在场所有人都极度在乎他的态度,他的一举一动、侧眼皱眉都牵动着小范围内的氛围。萧陌然得了鼓励,稍微定了定神,往下的事就更有把握了。

“值经堂之事……不是弟子狡辩,当时弟子虽在值经堂执役,可弟子年资已久,平素只须交纳物资充作绩点,若非重要任务,并不是一定要亲自前往值经堂执役。与弟子同辈的同门,十有八九与弟子一样交物资抵充工时。”萧陌然将目光转向梵罗仙子,“掌门也可替弟子说一句公道话。”

梵罗仙子也没有撒谎,公正地说:“是如此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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