皆有来处(22)

君上果然救了先生。

是不是应他所求?衣飞石觉得不是。

谢茂和君上见面对话时, 衣飞石就潜藏在无边黑暗中, 目睹了一切,聆听了一切。

当谢茂愤怒地指责说“你不配”时,衣飞石有一种撕裂的痛苦。君上和先生分立两边,互相对峙。身在局中的先生或许意识不到, 他和君上就像是凡人心中挣扎的两种情愫所具象化, 通俗一点说,一边是天使,一边是恶魔,于心内互相攻伐。

不。

不是互相攻伐。

那更像是一种反省和退让。

先生对君上激烈地进行了指责,君上默然接受, 一个字都不曾反驳。

这就是让衣飞石最痛苦的地方。

他明明不在意君上的安排, 他心甘情愿接受君上赐予的一切。

他想说,君上可以对他做任何处置, 他不愿意君上为此受到一丁点儿委屈和指责——我愿意, 我愿意也不行么?那是君上啊。君上与世上任何人都不同, 君上就是可以这么对我。

可是, 他愿意没有用。

指责君上的那个人, 是先生, 也就是君上自己。

谢茂哄了衣飞石许久,试图告诉衣飞石,他和君上就是同一个人, 衣飞石在理智上弄清楚了, 感情上却很难适应。直到今天他亲眼看见了君上和先生的争执。

眼前这一幕直击心门。一刹那间, 衣飞石就明白了。

衣飞石不止将君上和谢茂的形象重叠了起来,他甚至还觉得,自己似乎从中碰触到了一点从前绝不敢想象的“真相”。

……因为没有把我看得很要紧,所以,就不能“碰我一下”?

他不敢想“君上想要我”这件事,只是心中暗暗琢磨,那是不是那么多年以来,君上并没有因为我是异类,就仅仅将我当作物件,君上一直都认可我足堪侍上的资格?

只是我还不够好,我没能让君上特别喜欢,所以君上就……放了我。

可是,就算不是特别喜欢,就算只想尝尝鲜,或是……不管“或是”什么,衣飞石想,都是可以的。

我在君上跟前,永远都不委屈。

召之即来,挥之即去。

您在我这儿,也尽可以……随意些。

无论您想对我做什么,要我做什么,永远都能得到服从。

……心甘情愿、甘之如饴、求之不得的服从。

那边君上和谢茂说完话,转身把谢茂丢下就回来了。

衣飞石原本以为自己和谢茂身在同一个空间,然而,君上转身从对面离开,下一秒就从衣飞石面前走了出来,他们所处的空间也在刹那间变得天光大亮,远处的谢茂却没有丝毫察觉。

衣飞石才意识到,他和谢茂并不在一起。

“你都听见了。”君上说。

“是。”衣飞石心跳有些快。

他心中有很多想法,然而,面对君上时,他依然和从前一样怂。

也就是想想而已,说?

……那可是君上。

不管任何时候,让衣飞石去和君上讨论“谈恋爱”的话题,他都有种下一秒会被拧断脖子的恐惧。积威深重至此。

君上也没有指望衣飞石多说话。

他对衣飞石的欺负和折磨都太狠了。单纯身体上的折磨衣飞石或许能扛得住,谢茂刷地一分为二,且逼着衣飞石一定要二选一的精神折磨,让衣飞石在他跟前战战兢兢,一个字都不敢多说。

衣飞石偏向了相对弱势先生,自认对不起君上,根本无法面对。

君上难得一次对衣飞石伸手,抬起他的下巴,看着他苍白的脸色。

衣飞石在他面前装也会装得很镇定,一双眼瞳漆黑深邃得看不见任何情绪。

然而,君上的手指看似不经意地动了动,就那么一丁点儿的弧度,这就惊动了衣飞石,那双眼眸漾起微澜,仿佛一颗心都全神贯注地关切着君上,随时都能对君上的任何态度做出回应。

“在我心目中,他比你重要。”君上说。

这句话是很伤人的。

衣飞石却没有一丝受伤的感情,他望着君上的双眸中,依然是从前那样驯服虔诚的眼神。

“……以后不需要为了他跪着求我。你求或是不求,我都会救他。”

说完这句话,君上缓缓松开手。

衣飞石不及分辩这话里的意味,下巴与脸颊似乎还残留着君上手心的温度、手指的力度。

现实世界里,谢茂已然操纵星舟找到了他,且在试图抱他之后惨痛失败,得到谢茂的指令,那只破破烂烂的机械傀儡开始靠近衣飞石的身体。

下一秒,衣飞石就醒了。

眼前的谢茂看上去很狼狈,他脑门上的头发被贴着头皮削去一块,有一茬头皮都露了出来,剩下的头发也没能老老实实顺服地垂下,被高空中的横风吹得乱七八糟,爆起巨大一团。

他身上的衣服也是皱巴巴的,有汗水,有贴地擦过的灰尘。

尤其是那张脸,看上去脸色极差。就原身那个弱鸡身板,被谢茂强行指挥高空跳伞(无伞包),在半空中跟着机械傀儡拯救飞行器、对抗星舰,忽上忽下折腾了这么长时间,没有彻底瘫倒,完全得益于谢茂那颗想要保护衣飞石的心。

反倒是衣飞石在飞行器爆炸的前一秒,皮囊就被君上捞出来安放在星舰舱室内,舒舒服服躺着。

衣飞石熟练地跃上星舟,抱住谢茂:“先生。”

就觉得怀里的谢茂前所未有地瘦弱,这么瘦,这么瘦,小小一个,拥在怀里都不踏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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