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茂的随身空间是个绝对私密的小世界。
任何人被收入小世界都会被打上精神烙印, 成为谢茂永生永世的奴隶,永远无法解脱。
这种精神烙印究竟是什么原理,衣飞石弄不明白。他其实不介意多这么一枚烙印。谢茂坚称被打上烙印之后, 修法心性就逐渐朝着谢茂所参悟的道靠拢,彻底抹杀掉衣飞石的自我修行之路, 刻意在青玉简空间里给衣飞石留了一道后门。
尽管谢茂没有叮嘱, 也不曾说过这道门何等重要,衣飞石总得心知肚明, 谢茂给他留下这道后门不需要他感恩戴德, 不需要他说一声谢谢, 至少,他应该守好这道门。
谢茂手里无懈可击的小世界,唯一的后门和弱点就在他手里。通过青玉简空间,人可以自由出入。
谢茂信任衣飞石。
衣飞石也信任石慧与刘奕,所以, 他才会在遇袭时将二人送入青玉简空间避险。
有人辜负了衣飞石的信任。
——根据谢茂的反应, 衣飞石认定这人应该是刘奕。
这也代表着衣飞石辜负了谢茂的信任。
他原本应该仔仔细细地盯着每一个进出青玉简空间的人。
把石慧和刘奕送入空间时,也根本不到生死关头, 他根本就不该随便放人进去!
怎么办?
衣飞石在洞开的小门前思索片刻, 很快就拿定了主意。
他强行锁闭青玉简空间,断绝任何人出入的可能, 旋即朝着小世界走了进去。
他掌握的情报很少。他不知道刘奕的意图, 也不知道刘奕做了什么。他知道恢复了记忆的君上对小世界有着绝对的掌控力, 他也知道如今只怕很难有人能在君上的眼皮底下弄鬼——
那么, 他就能依在君上膝下嘤嘤哭求,说一句“臣疏忽了,君上恕罪”,就把此事混过去么?
衣飞石自认,没能守好这一道门,他必须为此给君上一个交代。
他要弄清楚打开这道门的人究竟是谁,打开门的目的是什么,解决掉门被打开的隐患,将事情彻底解决之后,再去君上跟前认罪求恕。作为臣下,他若无能替君上分忧,至少不能给君上添麻烦。
对面是君上的小世界,衣飞石不能准许任何人放肆捣蛋。
徒弟也不行。
※
正如衣飞石所想,圣人眼界绝非小号能比,如今的谢茂对一切都了如指掌。
衣飞石刚刚踏入小世界,他就从楼上下来,重新回到刚刚被修整过一遍的院子里,也不需要思考和辨认,目的很明确地走向栽种在篱笆下的一株美人蕉。
此时天色犹好,阳光下,谢茂伸出的那只手修长白皙,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清丽。
他用点尘不染的指尖去掘地上的泥土,生生挖了个小坑出来,指尖竟然半点污秽也无。再往下挖了一点,湿润松软的泥土突然渗出汩汩的血水,噗噗吐着腥臭的泡泡。
不过三五秒时间,小坑里的血水就满得快要溢出来,咕噜咕噜不断翻动。
谢茂就像是在翻开的火锅里寻找自己不慎跌落的涮菜,指尖东抠西挖,许久许久,终于抓住了某个东西,一把揪了出来——
他手里拎着一个只有巴掌大的纸衣女子,梳着马尾,翻着白眼,似乎是要淹死了。
“白小青。”谢茂说。
白小青被他喊得浑身一震,白眼也不翻了,将脖子一撇:我死了!
“你倒是有情有义。”
谢茂已经找到人了,拎着撞死的白小青起身,左右看了一眼,把她塞进一个梅饼瓶子里。
那瓶子里的梅饼还剩一半,白小青被扔进去就被那味儿给刺激得一激灵。装死本来就不好使,无非是试探一下君上的态度。如今没有被撕成两段,白小青很识时务地醒过来,无奈地隔着玻璃瓶可怜巴巴地看着谢茂。
“我知道他在哪里。我也知道你不会说出他的下落。”谢茂并没有什么困惑之处,这个世界对他而言,是真正没有任何秘密。他直接向白小青要求:“把常清平交出来。”
墙内的谢茂差点喷出来。常清平?!
常清平是谢茂在谢朝的近身侍卫之一,这人是羽林内卫出身,名义上是孝帝心腹,其实是太后的人,被派到谢茂跟前就老老实实地替谢茂办差效力,品行能力都相当靠谱。因在皇帝和襄国公跟前都说得上话,又谨守本分不爱出头,算得上是太平一朝的常青树。
白小青犹豫片刻,说:“刘判说,这人不能交给你。”
当面拒绝君上,总是需要勇气的。白小青这会儿就显得非常气弱,仿佛只要谢茂逼问一句,她随时可能改变主意,跪下山呼我愿意把人交给你。
“你与轮回大帝是故友,也曾参拜于阴天子庭前,誓言不弃,九死不悔。”谢茂看着她被留海遮盖的额头,还记得她当日头颅崩裂、鲜血汩汩淌出的惨状,“我敬重你。”
“因此,不论你肯不肯交人,我都不会逼迫你。”谢茂竟是在安抚她,“你且宽心。”
白小青被他说得心虚极了,磕磕巴巴地抠了抠玻璃瓶壁:“这……这也……您言重了。不就是个老鬼么,我,我交给您还不成么?”她在身上抠唆一阵,拿出一块白骨笏板,似乎还在犹豫。
谢茂静静地看着她。
“君上说一不二,小臣是相信您的。求您给臣一句准话。”白小青称臣也似娴熟,半点不膈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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