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界共主(158)

熬过了最初的四天, 衣飞石适应了灵台中的阴风,开始慢慢剥离知觉。

这种精细活儿需要强度极大的专注力,衣飞石神魂虚弱, 专注力是最大的弱点,他自己贴符念咒, 谢茂在旁护法, 到最后依然觉得不大保险,衣飞石将两枚婚戒分别戴在双手食指之上, 拇指轻扣, 借此保持镇静。

真元玄池上的功夫, 谢茂都有办法帮忙,唯有灵台上切割感知这事儿,除了衣飞石自己,谁也不能去捣乱——原本有衣飞石和徐莲两种知觉就够混乱了,再添上个与衣飞石极其亲昵熟悉的谢茂, 能把衣飞石彻底弄迷糊。

衣飞石在屋内盘膝坐定, 谢茂点了一支凝神香,注意力锁定在衣飞石的身上。

倘若一支香燃到尽头, 衣飞石依然没有醒来, 谢茂就要强行唤醒。这自然会给衣飞石原本虚弱的神魂造成极大的伤害,唤醒之后重新切割感知, 又得消耗极大的心力。可是, 不唤醒也不行。

若是衣飞石无法剥离感知, 反而被徐莲残留的执念拖了下去, 下场就和徐莲一样了。

谢茂十分迷信衣飞石的天资,信心满满,小衣必然能一次竟功。衣飞石真正坐下去之后,他坐了不到三秒钟,原本笃定地念头就开始乱了。满脑子都是胡思乱想,万一小衣失败了呢?小衣千万不能失败啊,太折腾了……

另一边,衣飞石沉入灵台之中,原本无形的阴风就显出了完整的幻象。

他看见的不是自己的小弟子。

而是一只陌生的雌虫。

他从未见过那只雌虫,可他心里知道,那就是徐莲。没有任何道理,天生注定知道。

这是十日轮回中的第一日,也是徐莲意识保持得最完整的时候,随着时间的推移,他早已不存在的魂魄会被冲炁一点点切割成碎片、齑粉,到第十日彻底消散,重新开始下一次剖身的轮回。

虫身徐莲的身体被冲炁一次次挤压切割,魂体不流鲜血,也无伤痕,只有一丝丝流散的星光。

看着徐莲仰望上界的双眼,衣飞石心中隐痛。

那双眼睛里充满了痛苦与隐忍,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急切与渴盼。他承受了剖身的痛苦,却因这凌迟碎剐的痛苦而获得了希望——

他想让我活下来。衣飞石能听见自己逆血上行的声音。

心太痛了,就会呕血。

就在这一丝痛得难以自拔的恍惚间,衣飞石握紧拳头,拇指碰到了食指上的戒圈。

这让他刹那间清醒了过来。他记起了自己如今神魂虚弱,容易陷入情绪无法自拔,他也记起了自己此行是为了剥离感知。只有不让徐莲的痛苦影响他本身了,他才能养好徐莲。否则,徐莲的牺牲白费了,他只能跟随徐莲一起沉沦不出。

可是……衣飞石看着眼前彻底陌生的徐莲。为什么会是虫身?!

这根本说不通!

若徐莲是追随他和君上下界,悄悄藏在君上的随身空间里,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变成虫子。

因为,徐莲并没有穿越时间的能力。他一旦选择偷藏在君上的随身空间里就无法离开。而追随君上下界的这条时间线上,根本没有任何能够让徐莲出意外不得已附身虫身的力量!

往日衣飞石想到困惑之处,瞬间就会遗忘了。

今天的情形不同。他专注于自身灵台之中,谢茂也时时刻刻关心着他的情况。若想在这时候动手脚混淆他的记忆,一则很容易被谢茂发现端倪,二则也可能彻底把衣飞石弄迷糊,让他陷入混乱,永远无法醒来。

所以,衣飞石并没有稀里糊涂地将各种冲突“自洽”,顺着徐莲的矛盾处往下深想,越想越不对。

徐莲……不是早就死了吗?

衣飞石记得很清楚,就在庐江之畔,徐莲以身做祭,替他陨落。他还记得徐莲诵经时的声音,一字一句都扎进了他的心里。他痛极了,可是,他没有阻止徐莲。

他冷静地站在那条宽阔江面的另一边,看着江上寒冷的雾气,目睹了小弟子的陨落。

……因为,因为什么呢?

因为我还不能死。衣飞石轻轻捂住自己的心口,仿佛有一道致命的创伤,不断地淌着血。

我要救君上,我还不能死。所以,徐莲替我死了。

当时痛极冷极的心境,衣飞石回想起来半点不陌生,恍如昨日。

他不明白的是,一个人怎么能死两次?

除非,这个徐莲……根本就不是徐莲!衣飞石悚然惊醒,飞速靠近正在承受剖身之苦的虫身徐莲,他看着虫身徐莲的双眼,那眼中有隐忍的痛楚,有急切与渴盼,有令人不忍久视的牺牲决绝……

渴盼?他在渴盼什么呢?衣飞石顺着虫身徐莲眼望的方向望去。

那里自然什么都没有。

这里是衣飞石的灵台之中,就算虫身徐莲在剖身之初曾经见过什么,此时也不可能重现。

香灰燃透,扑簌簌落下。

谢茂插下的那一支凝神香,眼看就要燃到尽头。

谢茂关切地守着衣飞石,心中担心无比,暗暗打气:加油啊小衣,你可以的!一次竟功!别折腾自己!你这么聪明一定可以!

衣飞石突然抽动了一下肩膀,把谢茂唬了一跳。这可不是正常苏醒程序!

果然衣飞石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,却在意识内观的情况下,强行驱动了皮囊,右手指尖生生在左小臂上撕开几个字:地深不知天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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