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昭炒的杂酱肉臊是典型的蜀中做法, 酱油酿着晶莹饱满的肉碎, 醇厚咸香。骨汤熬得雪白, 泡着细腻柔软的米粉, 撒上一点白胡椒粉, 连汤带粉吃下肚, 味道出乎意料地好。
见衣飞石吃得香,一碗下肚意犹未尽, 谢茂很意外。
小衣可是典型的肉食动物,无肉不欢,这米粉里的两勺肉碎搁小衣眼里都不能叫肉。
杨昭对自家米粉的畅销非常满意, 进厨房重新烫了一碗米粉出来, 还做了个炒鸡蛋。黄灿灿的鸡蛋, 带了点菜籽油的焦香, 看着就是很粗糙简单的家常小菜, 却让人食指大动。
谢茂对饭桌上拌了辣椒油的腌萝卜兴趣深厚,试着尝了一点:“杨叔叔, 给我捎一坛子?”
满桌子人都很错愕地看着他。
谢茂。
特事办谢主任。
传说中放倒了常家父子, 吊打一众世家宿老的新大佬。
……为了一坛子腌萝卜,这一声“叔叔”叫得这么亲热自然,没有半点磕巴?
唯有衣飞石与宿贞习以为常。谢茂从来就不是板着架子自找难受的性子, 只要不戳到他的痛处,他一向都很好说话。掀农家咸菜缸子则是谢茂几辈子养成的习惯, 大概其是改不了了。
杨昭是真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, 宿贞带来的小辈, 喜欢他腌的萝卜,那就捎一坛子呗。
他是个很热情的人,碗里的粉没吃完,就起身去给谢茂装萝卜:“你来看,我还腌了豇豆,你切了下饭炒菜都要得,你要不要嘛?要我给你也装上。我自己煎了油辣子——”
谢茂示意衣飞石吃饭,他独自跟着杨昭进了厨房。
这间厨房比外面的茶寮还大,几个柴火灶台,靠窗还有炭炉烧着瓦罐,热气腾腾香气四溢。
杨昭把自己的咸菜缸子打开,给谢茂介绍自己的杰作,谢茂一点头,他就麻利地捞出腌菜,装进小坛子里。捞完了腌菜,他又给谢茂看自己做的辣椒油,介绍自己做的豆瓣酱,强烈推荐谢茂也各带一坛子回家。
“叔叔的菜都是自己种?”谢茂能分辨出其中的不同。
杨昭是粹道灵修,这是个得一还九的善德修法,若杨昭自身留下一分修为,其余九分都会反哺给天地,若是直接逸散于天地之间,难免也太浪费,谢茂猜想,所以杨昭才会自己种地。
他做出来的食物之所以好吃,多半是因为他反哺的灵气都落在了田间地里。
杨昭一直迷蒙的眼中多了一丝精光,凝注谢茂片刻,笑道:“想看看我的地吗?”
厨房西边有一道门,打开来有一道走廊,正面挨着山壁。谢茂才知道原来这间茶寮靠山而建。顺着走廊沿着山壁走了一段,离开茶寮,走出院墙篱笆,外边就是杨昭开垦出来的农田。
田里种着一畦一畦的卷心菜,旁边还有地瓜苗,茄秧不曾挂果,辣椒倒是长得红艳艳的。
整个一大杂烩。
行走在这片农田的感觉很奇妙,所有作物都仿佛沐浴在灵光中,幸福地生长。
但,灵气是足够了,完全不得其法。杨昭根本就不会种地,他不懂得作物的物性,也不懂得作物的生老病死,田里的作物之所以长得好,完全是杨昭用大量灵气强行催灌而成。
搁别的事情谢茂都能忍,走进田间地头,看着这完全肆无忌惮的灵气交织,谢茂就忍不住动手。
他简直是下意识地理顺了所有作物与灵气的关系,这一窝卷心菜不需要那么多金力,这一块地瓜不需要那么多木力,水中砂少,砂中水旺,这不对,那不对……
等谢茂在田里停下时,两亩地已经被他收拾得干干净净,他还伸手摸了摸地上的花生藤。
花生藤发出欢悦地回应:别走呀,别走呀,以后都是你来看着我吧!
谢茂点了它一下,调皮。
杨昭眼睛都亮了:“你会种地?”
“我会。你要不要跟我学?”谢茂觉得,杨昭很适合当种植系的讲师。要是杨昭愿意跟着他读个种植系博士啥的,在修真大学种植系当教授也很有前途?
谢茂答应得这么爽快,杨昭反而迟疑了,他试探地问:“我……认个先生?”
隐盟弟子拜师是有讲究的,师父也分为本师和业师,前者权威极大,对弟子有生杀大权,徒弟则通常要承继师门绝学,负担起传继、守护之重任,师徒二人两心同命,不分你我,师父落魄了,徒弟杀子卖血也要供养师父,徒弟落魄了,师父有一口肉吃必然要分徒弟一口汤喝。
拜了本师之后,还能再拜业师。业师和弟子之间的关系就疏远多了,很多时候花点钱就能学一门功夫,学完了,感情好的还继续往来,感情不好的银货两讫,面都不必再见。
杨昭所谓的认个先生,就是想拜业师。
他给谢茂一些好处,谢茂教他种地,以后他对谢茂执弟子礼,但,也仅止于此了。
倒不是杨昭顾忌辈分名声,不肯拜小辈为师。他和宿贞论交,和谢茂又没关系——谢茂今天跟宿贞的儿子谈恋爱叫他一声叔叔,明天说不定就分手了,俩人根本八竿子打不着。
主要是种地这个事吧,它需要正儿八经拜师去学么?
就好比你喜欢吃楼下饭店的菜,就去认饭店的厨师当爹?那不是纯粹神经病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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