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界共主(49)

折腾到下午四点, 衣飞石泡浴缸里迷糊着, 饥肠辘辘的谢茂趿着拖鞋下楼找吃的。

随身空间里行军盒饭倒是挺多, 不过, 小衣才穿上皮囊, 许久不食人间烟火, 谢茂想给他找点爱吃的。他记得徐以方每天都会让厨师熬上羊肉汤搁厨房里囤着,衣飞石上辈子属狼, 这不是馋羊了么?行军饭盒再是大补,抵不住一碗心爱的羊肉汤。

厨房和记忆里没有丝毫差别,巨大的电炖锅里果然炊着一大锅羊汤, 谢茂打开冰箱, 里面还有宿贞送来的鲜面——两位妈妈的厨子也很心累, 徐以方叫送羊汤, 宿贞就叫送汤饼, 爱子之心谁也不肯落下,明里暗里还有一点儿小较劲。

切好的鲜面拿出来, 就着羊汤羊肉几样半成品烩在一起, 出锅时撒上小葱香菜,两碗热腾腾的羊汤面就做好了。

谢茂正准备把面碗放进托盘,想起衣飞石迷迷糊糊累得打瞌睡的模样就忍俊不禁。

笑容在谢茂眼角只停留了一瞬, 久不见示弱的小衣当然觉得可爱,细想想, 哪里又笑得出来?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, 若是在谢朝, 二人折腾一天,多半是谢茂猫着,衣飞石精力充沛得还能上山打虎,而今衣飞石身体神魂皆孱弱难支,才会迷迷糊糊地连谢茂下楼找吃的都顾及不着。

——谢茂是常常弄些吃的喝的投喂衣飞石,衣飞石次次都随在谢茂身边,从不会坐享其成。

端了汤面上楼,衣飞石还在浴室里泡着。

谢茂将托盘放在起居室的小桌上,走进浴室,暖洋洋的湿气扑面而来。他走时衣飞石躺在浴缸里,脑后枕着一条毛巾,如今换了个姿势,侧身趴在浴缸里——很显然是试图起来,太困了没爬动,干脆就趴着闭眼睡了。

谢茂见他睡得太香,哪里舍得生生唤醒?顾忌着水里睡着生湿寒,弯腰把人抱了起来。

水里捞出来的小衣自然湿嗒嗒的,谢茂抱孩子似的抱住他,下一瞬,夹在二人之间的水渍就倏地变得干爽清净,衣飞石被惊醒,谢茂已经抱着他回了卧室。

“……我想下来。”一没受伤二非求欢,衣飞石并不习惯让谢茂抱着。

或者说,他不习惯成为谢茂的负担。

谢茂抱着他就像抱了个布娃娃,一百多斤的体重,一边胳膊就能抱起——从浴室出来还是两手举着,这会儿谢茂要伸手把脏床单掀开,不得不一只手支应了一下,闹得衣飞石更囧了——这是比公主抱更耻的姿势,纯爸爸抱儿子。

“去吧去吧。”谢茂还敷衍小孩儿似的松了手,把衣飞石放在了床上。

衣飞石想起了四岁前给自己洗澡的奶娘,搓完澡也是这么把自己往床上一扔,再让丫鬟擦身穿衣。

……简直不能好了。

“怎么?”谢茂轻轻坐在他身边,捡起睡袍给他披上,口气十分温柔,“吵醒了睡不着了?缸里有水,你如今身体不好,再生湿气要难受。我陪你歪一会儿?闭眼就睡着了。”

衣飞石已经闻见了羊肉汤的香味,肉体凡胎饿了十多个小时,运动量又那么巨大,没看见吃食就算了,这都闻见香气了,哪里还睡得着?

他伸手套上谢茂递来的睡袍,微微低头,不大好意思地说:“想吃先生做的点心。”

就如同接茶时两指叩桌一样,他想吃谢茂做的东西,就得低下头,为自己的冒昧造次谢罪。

太客气了。谢茂看着他微微低下的头,心想,这个恢复了记忆的衣飞石,和我的小衣,终究还是不一样。谢朝的小衣是谢茂的自己人,是谢茂的爱侣,这个恢复了记忆的衣飞石不是。

谢茂看得出来,他已经尽力了。他努力去习惯情人间的一切。

换了几个月前,只怕谢茂哄他睡觉,他就真的闭上眼睡了,睡不着也要强行睡。至少,今天已经敢撒娇说要吃东西了。这就是努力之下的进步吧?

“在外面。”谢茂起身,非得站住等着,直到衣飞石系好睡袍,他就拉住衣飞石的手,“来。”

……衣飞石又想起孩提时,自己被乳母牵着去吃饭的往事。

这感觉真是一言难尽!

衣飞石改变侍奉谢茂的态度,多半是因为未来的记忆太漫长,身为君上下属的烙印太鲜明深刻,以至于镇压住了谢朝襄国公的短暂生平,其实,属于襄国公的记忆清清楚楚地保留着,没有一丝淡忘。

也因此,衣飞石能看出来谢茂的反常。

从前谢茂对他也没有今天这么腻歪,喜欢归喜欢,敬重归敬重,心血来潮也会把他当儿子照顾,可二人就是正正经经谈恋爱,绝没有像今天这样小心翼翼捧着哄着的姿态。

最初定情时,谢茂对二人感情不算太自信,可他的脾性就是惯会装大尾巴狼,越不自信越显得自矜,装得人模狗样,衣飞石都看不出来他一直战战兢兢怕自己后悔。到后来二人相处得久了,谢茂也咂摸出来滋味了,知道衣飞石离不得他,尾巴翘得老高,心里踏实得很,相处时都很轻松。

谢茂拉着他在起居室的餐椅上坐下,把托盘里的面碗端出来,一举一动都很仔细:“快吃,再搁一会儿要糊了。”

起居室的餐桌摆在临窗的纱帘前,是张不大的六人桌,平时也只摆了四把椅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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