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茂说, 他的心魔是目睹衣飞石之死。衣飞石的心魔障就瞬间就破碎了。
谢朝的一切化作虚无, 谢茂眼前仅剩下衣飞石大如山川浩海的神魂, 下一秒, 神魂剧烈收缩, 化作一个与谢茂同样等身的尺寸, 站在谢茂跟前。
二人脚下是一片虚无。
所谓虚无,其实也不是彻底没有。他们都在谢茂的身体里。
人身有五行阴阳, 自成世界。浮于世界之表,幻入肉身之里,混混沌沌, 仿佛虚无。
“……先生。”
衣飞石的表情相当羞耻, 还有一种无法面对的难堪。
心魔这种东西原本是杀死大修大能的终极劫数, 许多与天不朽的大修士很难被打败, 却最终死于自身心魔。衣飞石陷入心魔障中, 原本也很惊险,若非风控强行用白骨笛封禁, 他的神魂也已然崩溃——然而, 他和谢茂都不知道这一点。
衣飞石所知道的是,他的心魔被谢茂一句话就给破了。
——闹着玩儿一样。
就好像这个很严重的局面全是他矫情拿势,明明屁事儿没有, 非要作,非要闹。
谢茂看着他。
谢茂的眼神中带着审视, 绝不是一贯柔软的宠溺与爱慕。
这代表着谢茂在琢磨他的立场, 思考他的动机, 不再是毫不迟疑地信任。
……不再是爱侣的关系。
明白这一点之后,衣飞石不敢再与谢茂对视,他垂下眼睑,低头屈膝想跪下。
没等他做完这一系列动作,谢茂已伸手抱住他,手掌在他背心轻抚:“小衣,若我的记忆常识没有错,修士堕入心魔障中,陨落者十之七八。这不是儿戏。你告诉我,何谓心魔?”
“摇摆不定,即是心魔。”衣飞石的修真教材是谢茂所写,标准答案也不会有误差。
“心魔是对自身的怀疑。你想救我,你把我看得比你关心的任何东西——包括你的善恶,你认知中的正确错误,你立身处世认同不认同的一切——都重要,这是毋庸置疑也绝不会摇摆不定的事。”
谢茂捧住他的脸,看着他始终不敢面对自己的双眼,温柔肯定地说,“你爱我。”
衣飞石满嘴苦涩,低声道:“臣有罪。”
“爱不是罪。”谢茂安慰他。
“如果臣如从前千万年一样,将‘爱’……”他提起这个字,就有一种负罪的嘲弄与耻辱,“藏在心中,循规蹈矩,不越雷池,它确实不是罪。但是,臣没有守住分寸。因为‘爱’,狂妄自持,谋害君上,强辱君上……这就是臣不能被宽恕的罪。”
自新古时代衣飞石恢复记忆以来,谢茂很难得听他倾诉一回。人的心内藏了秘密,如何坦然面对?
“爱是甜蜜欢欣,爱是信任倚靠,爱是互相扶持,爱是臣与君上相遇那一日的艳阳轻风,是臣守在君上身畔的日日夜夜,爱是好的,是让人高兴的。”衣飞石低头,声音颤抖,“不是背后的沉默与猜忌,不是放在茶内的九转迷心种子,不是偷来的宠爱与追逐……”
“臣爱了君上千万年。”
“打从臣偷偷盘算着,如何才能放倒君上,将君上送入轮回起,臣对陛下的感情就不再是爱了。”
衣飞石很难面对这样的自己,他剖开自己的心,越看越觉得黑暗,“那是臣的私欲。”
谢茂给他揉着背心,想了想,说:“这么做肯定不对。”
衣飞石被谢茂这被迫主持家务事的口吻噎住了。
都说不爱发脾气的人,一旦被惹爆了,气势很惊人,君上从前就是那么个脾气。轻易不会生气,生气了非常可怕。到最后谢茂被异血之患惹得心浮气躁,天天都在暴雷,天天都很可怕。
但是,谢茂确实不是那种笑眯眯杀人的脾气秉性。
他不会一边温声细语和你讲道理,一边含笑慈爱地往你腰上插一刀。
衣飞石被谢茂揉得心里发毛,谢茂还絮絮地跟他说:“我都八成听明白了。你喜欢我,暗算我,逼着我只能跟你捆绑轮回,对不对?”
这其中当然还有很多别的考量,衣飞石的初心用意绝不是将谢茂据为己有,但是,谢茂非要这么说,衣飞石四舍五入一下,觉得也没什么可辩解的。他低头认罪:“臣有罪。”
“对不对?”谢茂开始调教他。
“……对。”
“我第一世被五马分尸,是你设计的么?”
“不……”衣飞石下意识就想否认,然而,这事到现在已经扯不清楚了。
铠铠设定了寻找殉奴的轮回条件,这账算他头上不冤枉,但是,铠铠不可能设定所有小世界人数的思维方式和行事细节。那么,在谢茂穿越的第一世里,将他处以五马分尸刑罚的决定,究竟是铠铠单独施以影响形成的结果,还是人物自然形成的思维结果,只有铠铠才知道答案。
衣飞石不能对自己没把握的事情做保证,只能含糊其辞:“臣绝不愿见君上受伤。”
谢茂心想,听听这狗屁倒灶的话——甭管你是不是受伤了,反正我心里是不希望你受伤的——也就是朕脾气好,你这心虚胆战低级白莲婊的回答,搁别人不把你掐死?
“我找了周琦替我殉死,你是不是很不高兴?故意不许我过关?”谢茂又问。
铠铠潜伏在谢茂的灵台中假扮系统,他和铠铠的交流全都发生在虚无之中,衣飞石一直被封印没有恢复记忆,不可能参与谢茂的轮回之事,哪里知道铠铠具体和谢茂干了什么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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