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是藏书殿。里面收藏着各宗典籍, 也是年节祭祀大典举行的地方。”
容自如向谢茂介绍,顺道套了个近乎,“听妈妈说,上面题字是祖师所赐。爷爷在世时, 每年都要领着弟子们礼拜祭祀,祈求祖师庇佑。”
“呵呵。”谢茂赏脸给了个笑容,腹诽不已。你们就不能拜点有出息的物件儿?
路过挂着“培训班”三个字的藏书大殿时, 容自如习惯性地恭敬立定,躬身施礼。拜殿之后,她方才引着谢茂取道侧殿,路过一条宽敞的宫道, 绕到了藏书大殿的背后。
当初谢茂替修真大学择地之时, 放置大教学楼的山巅就不算很宽敞,六千年沧海桑田,这一块原本狭小的空地被历代弟子修葺加持, 阵法一环套着一环, 竟然扩张出偌大一片平地。
山巅之上,宫阙万千,飞檐斗拱, 宛如天京。
谢茂从未想过,当初自己埋下的一颗种子, 在六千年之后, 竟会长成这样巍峨的参天大树。
“如今山门之中, 有九宗弟子。常、徐二宗迁入尘世, 其他七宗一直生活在山门内。我妈妈就住在迟云殿中,祖师请慢行。”容自如一边介绍,一边朝着虚空中招手。
片刻之后,便有一片白云落下。
谢茂细看原来是一块绘着符文的祥云玉板,踩上去就沿着设定好的路线缓缓虚空飞行。
到藏书殿后面的大本营时,延嗣清平就不曾再跟随,而是与陶无极、常思源一起待在外边。此时只有容自如带着谢茂蹬玉板飞行,哪怕飞得不高,穿行在宫殿群中衣袂带风,也是一股出尘绝世的仙气扑面而来。
一路上不少修士也都踩着玉板飞行,见了容自如纷纷行礼,口称师哥。
谢茂随口问道:“都是年轻人?”
容自如似乎很不愿意谈这个话题,简单地说:“都是近年才收的弟子。”
从前的弟子呢?全都战死了?谢茂觉得,容自如的表情不像是单纯的伤心。
不过,容自如打从出现就显得心事重重,提起往事满脸一言难尽,谢茂也不好逼着她知无不言。他打算见了容苏苏再详说。
——容舜和童画的孩子,肯定比这个小闷葫芦可爱。
玉板在一间古旧的宫室前落下,门口养着花草,两个戴着璎珞圈儿的童儿正在侍弄,见了容自如都欢喜地上前行礼:“师哥来了。老祖等好久了呢,快请进。”
容自如一愣:“妈妈等我?”
“对呀,天刚擦亮,老祖就醒了,要我和默默服侍她洗漱梳妆,还擦粉涂口红了呢。”
童儿喳喳麻利地打起帘子,好奇的眼神在谢茂身上打转,“我问老祖今儿是什么日子,老祖说,今天是团圆的日子——可不就是等着师哥吗?”
尽管未来的记忆有虚假成分,不过,谢茂连带着记忆里的经历一起算,他也没有活到六千岁。
容苏苏在新古时代是谢茂的徒孙辈,襁褓中的小婴孩,到这个时代就完全不同了。这位可是活过了六千岁的老妖怪,经历了华夏文明数千年更迭的智者。谢茂把自己玄池中浅浅一瓮真元丈量一番,嗯,他老人家修行满打满算就三年,比小人家容苏苏少了五千九百九十七年时间。
所以,谢茂只能顺着天人感应来找陶无极,顺藤摸瓜找到容自如,找到修真大学旧址。
容苏苏就能算出谢茂今天必然会出现在迟云殿,与她相见。
实打实的修行岁月,拿什么都填不平。
容自如接过打帘的动作,请谢茂入内:“祖师请。”
谢茂口中含着定神蜜糖,指尖扣着桃木剑,看似轻惬地点头进门,实则戒备到极点。
他不曾与容苏苏相处过,不了解容苏苏的脾性,何况,六千年岁月足够改变太多事情。走进这道门,迎接他的是团圆饭还是鸿门宴,那可说不好。真要一头栽在了这个他择地建立修真大学的地方,那可真是天下第一滑稽。
屋内静悄悄的。
地上铺着打磨得极其光滑的暖色木地板,四处铺着坐席坐具,摆着各色盆景。
一个老态龙钟的妇人倚靠在凭几上,双目微合,正在打瞌睡。她年纪大了,打瞌睡时会发出鼾声,挽在脑后的小髻透着花白发色,满脸皱纹与老人斑,没有半分修士的风采。
让谢茂觉得好奇的是,她的脸都已经垮了下来,居然还是能看出几分与容舜肖似的味道。
——像容舜,自然就像衣飞石。
哪怕她是个老得快要皱成一团的老太太,谢茂也下意识地觉得很亲切。
容自如想要上前把她唤醒,被谢茂示意噤声阻止。甭管什么人,和衣飞石扯上关系了,惹得谢茂爱屋及乌了,都会有几分特权。容苏苏不仅长得肖似衣飞石,谢茂抠着手指算了算,这小丫头正儿八经是衣飞石的亲侄女儿,四舍五入就是亲闺女了啊!
于是,谢茂就大喇喇地找了个地儿,悄无声息地坐了下来。
来都来了,他也不怕多等一会儿。年纪这么大的老太太,容自如又说她隐居不出,可见是修改天衡时伤了根本,看着就是油尽灯枯的气象,难得睡着了,把人家吵醒委实不人道。
容自如侧头看了谢茂一眼,大约没想过谢茂会这么好脾气,也只好陪着谢茂在一旁等。
老太太原本是在等人,坐着打瞌睡也辛苦,一时鼾声抽得紧了,硬生生把自己惊醒过来。她换了一口气,原本想继续打瞌睡,冷不丁发现身边多了个容自如:“小如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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