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茂与衣飞石同坐在车后座, 挨得很近。谢茂的右臂甚至搂着衣飞石半个肩膀。
正是因为他们相处的姿态太亲密了, 衣飞石突然对自己的玄池动手时,谢茂根本不及阻止——
他神色沉默似乎在思考对策,眼底还有一丝淡淡的悲伤,谢茂一边警惕着他是不是又在耍花样, 一边又忍不住为他的悲伤而恻隐疑惑。总而言之, 谢茂一心一意觉得玄池是衣飞石逃跑的倚仗,又一心一意认为衣飞石在策划逃跑,根本没想过他会自残。
衣飞石对自己的玄池动手,调用的是他堪堪重建的玄池里唯一一点真元,不循外力。
悄无声息地摧破了玄池, 不动一丝声色。
直到他难以忍受玄池再次破碎的痛苦, 浑身紧缩,谢茂才惊觉他对自己做了什么。
“岳应祥!”谢茂仓促召唤。
他和岳云定过一个很简单的契约, 堪称君子之契, 彼此很少互相约束。然而, 契约毕竟是契约。在紧急的时候, 谢茂只要呼喊一声, 岳云就能循声而至。
岳云这会儿正在跟制作组几个小妹妹聊天, 这时候大家除了讨论收到的福利,今晚的游戏抽奖奖品,也就是《岳云传》的票房了。岳云心里那叫一个美, 尤其是听小妹子说票房成绩时, 顺便还要讨论一下剧情, 分析一下剧中的人物,对岳云(衣飞石)发个花痴,他简直是个人形自走逗哏。
听见谢茂的召唤,岳云脸色倏变。
谢茂从来没有这么急迫地喊过他,必然是出大事了!
作为祀神的时候他可以随便消失,现在当着这么多小妹子的面,倏地大变活人当然不行。岳云起身致歉,表示要去洗手间,匆匆避往别室。
“……你简直是,”谢茂从随身空间里掏出好几种伤药,衣飞石皆是摇头。
眼见衣飞石脸色苍白,冷汗涔涔爬了满头,谢茂捏着他后颈一次又一次,牙关紧咬,“混账!”
岳云突兀地出现在前排副驾驶座。
“老板,咋……我去。”岳云才过来一秒钟,就发现了衣飞石的惨状,“这怎么弄的?才给修好没一天。别往家开了,他这会儿疼得受不了,找地方停下来,我还有半瓶子存货,先给他用上……”
昆仑从后视镜里看了衣飞石一眼。
衣飞石微微缩着肩背,脸色苍白,额有冷汗。看上去真没到“受不了”的状态。
真是够能忍的。如果不是岳云一语喝破,从没有被人摧毁过玄池的人,大概都不会了解衣飞石此时的痛苦。他表现得太冷静了。
也不必谢茂吩咐,昆仑就听从专业人士岳云的指导,一盘子从主路上转弯下来,找地方停车。
“还找什么地方,就停这儿!”谢茂紧紧抱住衣飞石,暴躁地怒吼。
昆仑已经把车开进了一间酒店的停车场,找了个开阔的地方横着停下,岳云即刻下车,后排车门已经被谢茂一脚踹开,差点摔匆忙过来的岳云身上。
“老板,要不您先下来?”岳云问。再是豪车,空间也有限,挤着三个大男人略觉局促。
谢茂手里捂着几颗药衣飞石都不肯吃,他这时候哪里敢离开衣飞石?
看着衣飞石苍白不语的脸,谢茂简直又气又恨。可他怎么怪罪衣飞石?他了解衣飞石,衣飞石一言不合就坏了玄池,绝不是和他闹脾气,这仅仅是衣飞石在无奈之下解决问题的手段。
二人之间的信任没了就是没了,不管衣飞石说什么,谢茂永远都会将信将疑。
他曾经用摧毁衣飞石玄池的方式获得心安,衣飞石不过是重复了他曾经做过的事。
不是赌气。没有怨恨。
多么可怕。
一直到了现在,谢茂才醒悟过来。
他才想明白,当初在他失去对衣飞石的感情之后,他曾对衣飞石做了何等可怕的事。
谢茂记得当初冷静地利用衣飞石对他的爱算计衣飞石的完整过程,也记得当初对衣飞石下手时的心情,人的记忆就是那么玄妙。如果记忆中的自己没有如何强烈的感情,回想往事时,也很难生起别的感情——人总是对自己最感同身受,最认同自己的情绪。记忆中没有的感情,回忆时也不会有。
哪怕他最近渐渐地重新爱上了衣飞石,回想从前时,依然难以触动。
直到今天,衣飞石在他面前再次摧毁了玄池,他才感觉到不可思议的荒谬与隐痛。
“让岳云替你疗伤。”谢茂双手捧着衣飞石汗湿的脸,口吻中带着胁迫,“不要犟。解决问题的方式有很多种,你有嘴,我有耳朵……”
他突然意识到,衣飞石就是不愿意开口,才会出此下策。
记忆中,因为他非要逼问,衣飞石坚决不肯吐露详情,二人折腾得伤血淋漓的往事纷至沓来。
谢茂一生要强,从不向人妥协。此时眼眶微红,强压着颤抖的声线尽量清晰地向衣飞石认输:“我不问你了。不问了好吗?让岳云替你治伤。你想跑就跑,跑哪儿去都行……”
我认输了。
他的反应把衣飞石都惊住了。
……君上眼眶红了?明明已经……斩前尘了。那些被设计来的爱慕,偷来的感情,不是都被斩去了么?为什么君上还会对我如此忍让?他有点磕巴:“先、先生?”
衣飞石根本没想过谢茂会如此在意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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