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臣护驾来迟。”
衣飞石上前匆促施礼, 目光紧紧锁定在谢茂身上, 从上到下都看了一遍,确认皇帝确实没有任何伤处之后,方才松了口气,“陛下恕罪。臣即刻送您回宫。”
“来得这么快, 哪儿得了消息?”
谢茂先扶衣飞石起身。
衣飞石在听事司衙门办差, 距离此地不算近,皇帝遇刺的消息打一个回来,他也不该来得如此迅速。除非,在皇帝遇刺之前,他就已经在赶来的途中了。
一旁的莫沙云听了皇帝询问都禁不住冒冷汗。
羽林卫负责皇帝出行宿卫安全, 偏偏衣飞石这些日子去了听事司办差, 皇帝就遇刺了。若坐实了衣飞石早就收到了消息,故意半途赶来救驾——皇帝若疑心他是故意布饵, 这事儿根本说不清的啊!
衣飞石却丝毫没疑心皇帝这句询问, 很自然地答道:“才听说陛下出了宫, 近日京中事多, 臣担心各处不安分, 即刻赶来随侍。途中就听说有刺客惊扰圣驾。”
他皱眉道:“臣不该离开陛下。”
谢茂与衣飞石常年相处, 彼此的习惯都会相互影响。谢茂多数时候刻意藏着情绪,衣飞石也不再是从前那样怒形于色。他如今看着还算冷静,一双手却凉透了。
他可是三九天穿着单衣在雪中行走都浑身温热的强悍体格。
谢茂将手炉捂在衣飞石手中, 说道:“关心则乱。你想一想。”
衣飞石一心一意只想立刻护送皇帝回宫, 此刻皇帝强行要他停下这个念头, 手中暖意渐炙,他才说服自己去考虑“护送陛下回宫”之外的其他想法。
他微微侧目,莫沙云立刻上前,将目前所掌握的情况一一告诉他。
“陛下,臣要去发现刺客的地方看一看。此事不着急,臣先护送您回宫。”衣飞石道。
谢茂知道衣飞石辨识痕迹非常厉害,他在羽林卫也带了几个徒弟,听事司、刑部、大理寺也派了人专程来取经学了几手。平时小案子衣飞石就让旁人去看了,涉及皇帝遇刺之事,他必然要亲自过问。
先护送皇帝回宫,再去现场看痕迹,只怕错过了跟踪的时机——沿途痕迹随时会被破坏,说不得下一秒线索就断了。然而,皇帝安危显然比追查刺客更重要,不能本末倒置。
衣飞石就显得有些分身乏术。
“这世上有什么地方比爱卿身边更安全?”谢茂问道。
“陛下,今日遇刺是羽林卫疏忽了,臣领罪自查,上下皆有发落。还请陛下相信臣,宫中必然是安全的,再不会有任何疏漏。皇城若有意外,臣提头来见。”衣飞石连忙打了保票。
“朕知道宫中安全。”谢茂捂着衣飞石渐渐被手炉暖透的手,“朕也想瞧瞧那边是怎么回事。”
二人相知甚深。
谢茂对底下事情的细节从来不甚关心,他只要查实的结论。今天一反常态说要跟着衣飞石去看刺客,无非是体谅衣飞石无法两头兼顾。
——这原本就不是皇帝该考虑的事。
皇帝只需要被安全保护着回宫,坐在太极殿里,因遇刺受惊大发雷霆,脾气不好就先把羽林卫上下杀上一遍,脾气好就把上下骂上一遍,脾气发完了,再给衣飞石一个期限,逼着衣飞石必须交出刺客背后的主使者就行了。
就因为衣飞石是他的枕边人,所以,他不能这么做,反而想跟着衣飞石去现场。
谢茂如此体谅维护,衣飞石非但不觉得感动,反而像是被皇帝当面抽了几巴掌。他给皇帝做侍卫,是替皇帝守门护卫,是他自认会比普通人更尽心尽责,而不是给皇帝添乱。他若不能比寻常羽林卫将军做得更好,反而惹了事叫皇帝宽待自己,那还不如即刻革职滚回宫做皇帝的娈宠。
衣飞石沉默小片刻,吩咐莫沙云:“立刻去长公主府,叫衣长宁来勘查刺客尸身。”
莫沙云即刻领命而去。
“臣先服侍陛下回宫。”衣飞石坚持道。
衣飞石不算太自私的人,他所有的本事经验,都很愿意教授给部属、子弟,兄弟衙门求上门来取经,他也不吝指教。只是勘察现场与追踪的本事一时半会儿学不会,从前卫烈、曲昭,及后的孙崇,都从衣飞石手底下学了不少,偏偏这些长时间与衣飞石相处、学习的人,不是死了,就是外放了。
刚提上来的卢成、莫沙云还在摸索入门,学得最全最好的,是如今赋闲在家的衣长宁。
这是个让谢茂很意外的决定。
“摆驾吧。”衣飞石态度如此坚决,谢茂还能怎么办?
宫中羽林卫也已经闻讯派出人马前来接驾,衣飞石寸步不离地护送谢茂上了御辇,一直进了皇城,各处戒备的羽林卫才松了口气。
护卫皇帝回宫的羽林卫都怕刺客再杀个回马枪。
——刚才只射了一箭就自杀的刺客袭击,太像个幌子了。
先派人佯攻,通常目标都会认为袭击只有一次,精力都用在收拾残局和查找刺客上,降低了防备戒心,此时再发动第二次奇袭,很大概率能奏效,甚至还有次佯攻,三佯攻……拖得目标焦头烂额。
这是一个非常平凡也非常实用的战术。
衣飞石护送皇帝回了太极殿,恐防有人钻空子,他还专门去密道入口巡视了一次,附近几处派了重兵把守。皇帝遇刺的消息已经传入了宫中,谢茂差人去给太后送信报平安,没多会儿,张姿就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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